长篇连载乌以强狱中笔记四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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狱中笔记(四十六)文/乌以强

“谢叔,今天天气热还不如我的心里热,因为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。可是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完,不知道明天----”张玉春擦擦眼泪,心情平静了一些说道。这时他抬头看着屋顶,他的眼神是充满茫然和无奈。这种眼神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,就像亲眼看到他帅气的头被打出脑浆似的。尽管他杀死了两个人,罪不可赦,可是心中还是不由对他抱着一种惋惜和同情。人们普遍同情一个将要死的人。

我知道他心中的想法,是在问我他明天会不会被执行。我理解地看看张玉春,安慰他说:“有很多人,在临近……的时候,被改判了……”张玉春感激地看看我,又沮丧地摇摇头。不过他又马上变得轻松下来,就像雨过天晴一样。“我幸亏遇到您,能在我临----”他没有说出“死”字,我发现,张玉春越来越忌讳说出“死”这个字,仿佛不提“死”字,就能远离开死亡似的。他望着我的眼睛,仿佛这样能缓解他心中如影随形的绝望情绪似的。“我还是想尽量把心里话说出来,说出心里话,我即使——”张玉春又看看斑驳的屋顶,还是没有说出那个“死”字。他这种本能的求生欲望使我深受感动。我非常同情地看着他,拍拍他的肩膀,仿佛在说“你想说什么话,就尽情地说吧,我一定会认真倾听。”

张玉春会意地看看我,喝了几口水,又说道:“柳正青死后,岳高山就不见了踪影。这个您就知道了。因为您亲自来到砖厂,处理柳正青的后事。”他突然话锋一转,说道:“他们到底赔偿了多少钱?”

“岳高山一看出了大事,”我说,“就逃跑了,他委托了一个贼眉鼠眼吃粮不酸的人物,出面协调。硬说是柳正青擅自闯险境,砖厂不应承担责任。那真叫人痛苦啊!柳正青明明是被坍塌的窑洞砸死的,属于企业安全事故,应由企业负责赔偿。岳高山的委托人非说他是自找苦吃,还找出‘蜗牛眼’作伪证明。柳正青是被执行的犯人,没有人为他辩护,几乎没有得到一点应有的尊严。柳正青是一个很优秀的干部,却落了一个这样悲惨的下场,真叫人心寒啊!当时,我的心情就像看见一个人掉进冰窟窿里,却无法伸手相救一样。那颗心啊,就像被一万根针密密地扎透了。你说,砖厂赔偿柳正青多少钱?一分钱没拿,只赔偿了一万块砖。”

“一万砖,值多少钱?”

“两千元吧。”我难过地说。

“真不讲道理,”张玉春气愤地说,“一条人命就值元钱。这也欺人太甚了。”

“柳正青是一个被监外执行的犯人,谁肯为他说话呢?”我看看张玉春,肯定地说“我相信,总有一天,党组织会给柳正青平反。正义会迟到,但不会缺席,应该给他的一定会加倍还给他。”

张玉春抢过话头:“到那时,不论我是在”他指指天,“还是——”他不敢说出活着,就像这是一件高不可攀的奢侈品似的。“我都会为他披麻戴孝,尽一个儿子的情分。”

我看看张玉春闪闪发亮的眼神,又加重语气说道:“对于这一点,我深信不疑。制造冤案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,被冤屈的人,一定会得到昭雪。”

我眼中坚信未来的神情和肯定的语气,鼓励着张玉春,使他敞开了心扉,就像说体己话似的对我说道:“谢叔,您不会想到,一年后,我在一个酒店里,遇到了岳高山,他用他的奸诈,把我引向了万劫不复的杀人的深渊。有滋味。您说您很想听听这个过程?好,谢谢您,您这样理解我,我非常的感谢。现在谁能听我倾诉心声,就是我的再生父母。”

我忙摆摆手,让他不要客气,有话尽管说就是。我的眼神告诉他,我是非常愿意分享他感慨万千的心情的。张玉春递给我一瓶水,眼神中对我千恩万谢,然后就说开了。

“砖窑塌了,于是我又一个人走进了大城市。柳正青的死亡,对我触动很大,我不解地追问:‘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?’而且还暗下决心,等我发财之后,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柳正青的救命之恩,赡养他的老人和孩子。有滋味。由柳正青自然想到了您。并且想到舍生忘死的相救是多么难得,救命之恩就是再造之恩。于是不管有多么艰难,我也一定要找到您、报答您。我知道这是大海捞针,但是,我还坚信老天不负有心人。

“大城市对于我来说,就像一个人面对着大海,是那样陌生、那样茫然,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走过去是好。我反复地想,酒店是可能见到您的地方,我想象着您这种有身份的人,一定会常去酒店。于是我怀着一种赌博的心情,找到一家酒店打工。当时我已经17岁了。这是一家五星级的大酒店,来往的客人很多;我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擦皮鞋。有滋味。我的心中有您的一个想象出的画像:挺拔的身材,30多岁,长得很帅气,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,臂弯里长这一块核桃似的红痣。”

“我就凭着这个想象出的画像,留意着每一个擦皮鞋的客人。客人坐在一个暗红色的沙发上,双脚放在一只小矮凳上,我小心翼翼地为皮鞋除尘上油磨光。我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位客人。当我遇到一位于我心中的画像相似的人物时,我就会殷勤地与之搭讪,问他是哪里人,干什么工作,臂弯里是否长一块红痣。有人与我搭讪,有人惊奇地看着我,有人厌倦地闭上眼,故意不看我。但是他们最后都摇摇头。我就在这种希望于失望中度过了一年。这一年中,也受到过许多屈辱:我问多了,往往会引来一阵责骂。有人嫌我话太多,打扰了他的沉思,于是就一甩脸子,拿钱毫不客气地扔到我的脸上。有滋味。”

“玉春,真是难为你了,为了找我,让你受到了这么多的委屈。”我满怀深情的说。

张玉春就像一个受到表扬的孩子似的,羞涩地笑了一下,又说道:“我在这家酒店,待了大约一年的时候,正好在我18岁生日的那一天,我遇到了一个神秘人物。18岁的时候,我已经长成现在这般模样了,不过我的嘴上还没有长出胡子。”我看到张玉春的上唇至今没有长出胡子,只有在下巴上,长着一层胡子,不过刮得很干净,就像根本没有长胡子似的。

“这个神秘人物,已经多次找我擦皮鞋了。此人留着长发,头发遮着耳朵,焗过油,乌黑发亮,眼眉很宽、很深,而且还带着一顶白色的礼帽。他坐在沙发上,双脚放在小矮凳上的时候,手里总是拿着一张报纸,装出看报纸的样子,遮着半个身子,不让我看到他的脸。他一边看报纸,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我聊天。有时他悄悄挪开报纸,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眼,就像一个经纪人,在打量一匹刚刚长成年的儿马。我发现他的目光后,他就又马上用报纸遮着脸。我感觉到他手中的报纸有些无缘无故的抖动,就像意外发现了一快宝石似的。有滋味。

“他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,打着一条灰色的领带,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牛皮鞋。每一次他都要求我给他打两遍鞋油,把鞋擦得锃光瓦亮,甚至能照出人影来。

“他在报纸的后面,抽着烟,灰白色的烟雾在他浓密的头发上缭绕着。他操着半生半熟的普通话,使我听不出他到底是哪里人。有滋味。经常是他问我答:‘你是哪里人?家里还有什么人?想赚钱吗?为什么要找一个臂弯里长着一块核桃红痣的人?’。我如实回答了他。一天下午,他在报纸的后面,突然对我说:‘我见过一个臂弯里长着红痣的人。’这句话,引起我强烈的愿望,我立即问他具体情况。他神秘地说,如果我愿意,他可以带着我去一个即能找到恩人又能挣到大钱的地方。”

“谢叔,您不知道我当时是多么惊喜!于是我没加考虑,就跟着他去了。那是一个洗浴中心。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春笋儿,这是后话。有滋味。谢叔,还要说一下,我在这家大酒店里,开始谈恋爱了。对方是一个美丽又大方的姑娘,她的名字叫兰芳。我与兰芳的恋爱是单纯而真诚的,是海枯石烂不变心的哪种恋爱,是那种死去活来的那种恋爱。兰芳,是那样无私、善良,一切都为我着想,甚至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可贵的东西,来换取给我的幸福。我却将她残忍的杀掉了。一提起她,我的心就像有一万把刀子,在同时搅动,那样难受。”他突然停住,用手按住胸口,扭歪了嘴角,为的是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,接着又以痛心疾首的回忆口气说道:“让我好好想想,应该先给您讲那一个为好?”张玉春看着屋顶,脸上的神情沉重而内疚,他那张帅气的脸上好像涂上了一层冰霜,然后他仿佛自问自答似的说道:“我是先讲春笋儿呢,还是先讲兰芳呢?”他突然话锋一转,悄声对我说到:“谢叔,有滋味,您猜,领着我来到洗浴中心的那个人是谁?”我看着他,眼神告诉他,我猜不出来。于是他很快地对我说道:“是岳高山!”“岳高山?”我不相信似的跟着重复道。“对,就是那个仿佛把每一分钱都穿在肋条上的吝啬鬼,岳高山。当然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。他的伪装,把我完全欺骗了。到我深陷于春笋儿的怀里,不能自拔时,我才知道,这个人就是岳高山。砖厂出事后,他就投靠他的表弟,来到这座大城市,接管了一家洗浴中心。”

“谢叔,有滋味,还有一个令您想不到的是,这个五星级酒店的老板是王金水。”

我吃惊地看着张玉春,就像不认识他似的。我不知道在他的心里,还有多少我所不知知道的秘密。

过一会儿,张玉春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,对我说道:“谢叔,我给您讲讲春笋儿的故事好吗?”此刻他在兰芳与春笋儿之间,痛苦的选择,最后终于选中了春笋儿,以倾吐他的心声。我对他点点头,表示,只要他高兴,不管讲谁的故事,我都会认真听。于是张玉春,心情沉重地咚咚喝了几口水,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,就说开了。

“有一句话叫否极泰来,三个春笋儿就卖掉春笋儿之后,对于春笋儿来说,真是时来运转。有滋味。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人家。这一家人,非常忠厚老实,为人善良。他们看到春笋儿很聪明,于是就让春笋儿上学了。春笋儿有了这一家人的关心爱护,也断了跑的念头,专心学习。春笋儿终于考上了大学。本想她的命运会因此改变,谁知老天却给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过不去,有一个年轻的风流倜傥的大学教师看中了春笋儿的美色——春笋儿,那真是少有的天生丽质,长得像水葱一样细皮嫩肉,人见人爱。有滋味。”

“这个老师是一个有家室的人,人长得很有风情,疯狂地追求着春笋儿。春笋儿经历过那么多不幸,自觉身份卑微,遇到这样一个崇拜自己的白马王子,自然非常欢喜。这个老师叫何顺昌,高干子弟,长相潇洒,放荡不羁。何顺昌因为婚前就与春笋儿有一腿,被妻子发现,妻子是一个完美主义者,于是从第一夜开始就把他打入了冷宫,然后就像甩掉一个癞蛤蟆似的与之果断分手。有滋味。离婚使何顺昌少了一些顾忌,他看到单纯可爱的的春笋儿,一股不可遏制的野火似的欲望,在胸中越燃越旺。恋情发展很快,他们偷偷同居了。春笋儿认为找到了人世间的真爱;何顺昌终于找到一个温柔、聪明、美丽的女人。这是春笋儿的初恋,于是她如痴如醉,何顺昌也山盟海誓。春笋儿怀孕了,为了保住学籍,何顺昌让她回到娘家悄悄生下孩子,然后再上学。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,他们的恋情终于被校方发现,何顺昌面临着身败名裂的危险,于是在一个无月的夜里,何顺昌指着星星,给了春笋儿一万个对于未来的美好许诺,让春笋儿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托付终身的好男人,依偎在何顺昌的怀着,幻想着比翼双飞、白头到老的美梦。谁知,第二天,何顺昌不见了,他逃到外国去了。为了表白自己的清白,他给校方写了一封信,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春笋儿。于是春笋儿被学校开除。有滋味。”

“谢叔,这里说一下,何顺昌的妻子是一个大家闺秀,名字叫薛娟。我听说这个人是您的老同学,还是第一个恋人?这是传言,不知是真是假?”

“这个人帮着您开发了鬼见愁,她是一个部委的处长?有人传说您们俩还有一个孩子?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,大家都在想,如果,没有这种贴心的关系,她怎么会帮您这么大的一个忙呢?有滋味。”张玉春脸上带着一种好奇的、追根求底的、半信半疑的微笑,看着我,等着我的回答。

我张开嘴,无声地笑笑,仿佛不以为然地说“这谣言很传奇,真有意思。”

“我还听说,这个雪娟的父亲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,叫什么……反正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。”张玉春困惑而好奇地看着我,不解地问道:“您有这样一个关系,为什么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?”

“你还是接着说春笋儿的故事吧。”我对着他摆摆手,意思是让他暂时把薛娟的事情放到一边,只要有时间,我一定会给他讲雪娟的故事。张玉春看到我的态度,只好暂时放下对于雪娟的好奇心,接着讲起了春笋儿。

“春笋儿被学校开除,没有办法,就到一个大酒店当了服务员,这个大酒店是王金水开的。很快,像吸血鬼似的王金水,就对春笋儿发起进攻。终于将春笋儿变成了自己的姘头。可是,王金水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卑鄙小人,后来他又发现了一个更加漂亮的大姑娘,于是就像甩掉一件破袜子一样甩掉了春笋儿。这是后话,谢叔我一提起春笋儿,心情就像翻江倒海,所以我恳求您给我讲一讲雪娟的故事吧,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。有滋味。您们真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吗?这个孩子在哪里?”张玉春天生有一颗好奇心,他凝视着我,眼神中有追根求源的味道,还有点善意的揶揄,仿佛我与雪娟之间真的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。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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